第(3/3)页 “说?你想说什么?!”丹泽抓起她的手腕,连拉带拽,快步往另一个方向走,劈头盖脸的骂,“柳一一,你在府里作妖,我让着你,让出毛病了!就你四肢不勤五谷不分,只知道吃喝的蠢货,还带剪子出来行凶,真当朝廷有人好办事啊!” 丹泽走得快,柳一一跟不上,被拉着一路小跑,看得温婉蓉心惊。 她提着裙子赶过来,叫住丹泽:“你干什么!她身子不好,你还拉拉扯扯,不想她养好是吗?!” 提到柳一一身体不好,丹泽十分气下去两分,停下脚步,紧紧捏住纤细手腕,继续刚才问话:“柳一一,屋里我翻过,没找到剪子,你自己说把剪子藏哪了?” 柳一一不答话,只看向温婉蓉,勉强扯扯嘴角:“覃夫人,你看到了吧,丹泽在府里发脾气也这样。” 说着,她拨开额前刘海,露出上次撞伤的疤痕,心凉道:“您看我头上的伤?就是那天你们见面,我一个人跑回府本来要走,他不让,发脾气要拿绳子捆我,我不从,自己撞的。” 温婉蓉一怔,本能看向丹泽。 丹泽极不耐烦地说:“我不要你走,你非要走,现在全赖我不好?!” “我没赖你不好,”柳一一说着,开始挣扎,要他放手,却被对方死死钳住。 “放手!你捏得我好疼!放手!”到后面平静的声音变尖叫,“你每次都这样!是不是我出身卑微,就可以随意打骂啊!” 柳一一不知哪根筋不对,挣脱不开,又扑上去咬丹泽,还没近身就被丹泽轻而易举扳住双手,扭到身后。 柳一一吃痛,扭头恨恨盯着丹泽,啐一口,彻底惹怒对方。 “我看你敬酒不吃吃罚酒,行!我们回府,老账新账一起算!” 语毕,他推着她往前走。 温婉蓉终于见识到丹泽凶狠的一面,难怪覃炀总耳提面命要她少可怜他,念头转瞬即逝,情急之下,她蹙眉喊了声:“丹泽!柳一一怀孕了!” 顿时,时间凝固般,所有人静默下来。 丹泽条件反射松开手,赶紧给柳一一整理好斗篷,语气软下来:“刚刚有没有伤到你?” 柳一一愣愣看他半晌后,一言不发推开他,顺着河道,深一脚浅一脚往下游走。 丹泽不敢拉她,就跟在后面,一个劲赔不是:“一一,我不知道你怀孕了,是我疏忽大意。” 温婉蓉怕出事,赶紧叫冬青和两个小丫头下车,其余人先送孩子回府。 柳一一依旧不说话,听着丹泽说了半天,倏尔转头对他笑起来,笑得丹泽心里一紧。 他赶紧解释:“一一,你没事吧?中午我回府找你,管家说你出来了。” “然后你心里肯定想,死婆娘又跑哪去了?”柳一一目不斜视接下话,“然后你发现针线篮里的剪子不见了,肯定更气,心想抓住那个死婆娘,非打死不可,对不对?” 不等丹泽说话,她主动交代:“其实我把剪子藏在暗柜里,我以为你会找到,或者相信我不会做出格的事,可你连问都不问,就认定我会拿剪子对覃夫人不利。” 说着,她转头看着他,眼神空洞,问:“丹寺卿,你要不要把我先送到衙门,内监审问?我知道伤害将军夫人及公主殿下是大罪,别说你不放过我,覃二爷也不会放过我吧?” 丹泽没想到柳一一什么都知道,只是什么都不说装傻充愣。 他皱紧眉头,上前想拉住对方,被甩开手。 “我不回去了,丹寺卿,我想一个人带孩子过,谁都嫌弃我,我儿肯定不会嫌弃我。” “一一,我不嫌弃你。” “是吗?”柳一一睨他一眼,嘴角泛起淡漠的笑,“你总说我作,我今天就真作一回,以你的能力肯定轻易找到我,没想到你中了圈套。” 说着说着,她又往环城河的桥上拐,走到桥中间,停下脚步,丹泽在两步开外,就怕她气狠了想不开。 “一一,你听我说,我们先回府,你好好养身子,我什么都告诉你,真的,不骗你。” 柳一一不理会,不答话,自顾自弯腰脱下棉靴,脱了斗篷,拆了头发,把簪子一根根放在斗篷上,起身时,指了指耳坠子:“丹寺卿,其他东西我都不要,我就喜欢这对耳环,让我带走好吗?” 丹泽一个“好”字未出口,倏尔远处传来放闸流水的轰鸣声。 每年冬季,官府为了环城河不结冰结凌,每天早晚放闸两次,冲洗河道及河面。 柳一一面无表情望着奔腾而来的湍急河水,听着哗啦啦的响动,感受水气扑面而来的湿润,回过神看向丹泽,嘴巴一张一合,似乎说了什么。 然而水声太大,淹没她的声音。 丹泽却皱紧眉头,瞬间读懂她的唇语。 柳一一说:丹泽,我走了,带着孩子一起走。 说完冲向桥边,翻身一跃,坠入涌动的河流,整个人立即消失不见。 身后响起温婉蓉的叫喊:“快救人!不然一尸两命!” 丹泽二话不说,脱了大氅,一手撑在围栏上,一跃而下。 河水比想象中冰冷刺骨,连丹泽都觉得受不了,他呛了几口水,饶是水性再好,也架不住放闸水流的冲击。 短短时间内,柳一一已经离他很远。 丹泽还是尽最大努力往柳一一的方向游,追赶好一会,似乎水流势头渐小,才拉住柳一一漂浮的衣角。 “一一!一一!”他抹一把脸上的水,拍拍对方的脸,尽量往岸边靠。 柳一一嘴唇冻得青紫,脑袋耷拉在他肩上,没有任何反应。 他探探她的鼻息,心里一惊,耗尽所有力气把人推上岸,自己则被前来营救的人拖上来。 丹泽躺在河边不停喘气,冷不防头顶扔下了一件大氅。 温婉蓉声音凉凉:“穿上吧,别一个没好,又一个病倒。” 丹泽浑身湿透,被寒风一吹,冻得直打颤。 “一一人呢?”他缓过劲,披着大氅找到温婉蓉。 温婉蓉瞥他一眼,淡淡道:“我已经叫人送回丹府,冬青去请钟御医,估摸一会就到。” 语毕,头也不回离开。 丹泽站在原地,正好看见柳一一躺过地方残留一滩血迹…… 柳一一被救回来时,丹泽换身干衣服坐在床边发呆。 门廊下温婉蓉与钟御医的对话断断续续飘进来。 温婉蓉说:“钟御医,柳夫人是我旧友,您医者仁心,医术了得,我担心柳夫人闯不过这关,情急之下请您过来,还望见谅,至于皇叔那边。” 钟御医心知肚明隐晦道:“请公主放心,卑职身为医者,什么该说不该说,谨遵医德。” 温婉蓉一颗心回到肚子里,送走钟御医,叫丹泽出来,把柳一一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。 末了,她责怪他:“丹泽,事情闹到这个地步,你高兴吗?” 丹泽皱皱眉,脑子里完全乱套,脱口而出:“我好吃好喝供着她,还要怎样?” 话音未落,淬不及防一巴掌,一记脆响,把丹泽打懵了。 “到这个时候,你还好意思说好吃好喝供着她?!她是猫狗?我告诉你,你和覃炀一个臭德行,他曾跟你说过同样的话,被我打过,今天这巴掌,专门给你!” 说完,叫冬青备车,回府。 丹泽站在原地,摸了摸火辣辣的脸庞,心里发空又发疼。 柳一一命保住了,孩子没保住,她睡了三天三夜,丹泽合衣照顾、喂药,守了三天三夜。 第四天半夜,柳一一终于转醒。 她微微动了动手指,发出痛楚的呻吟,吵醒趴在一旁打盹的丹泽。 他赶紧坐起来,握着柳一一的手,关切道:“一一,你醒了?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你饿不饿?我叫人熬了白粥,热在灶上。” 柳一一摇摇头,第一反应是抽出手,摸摸小腹,气游若丝说:“孩子没了啊。” “一一,我求过钟御医尽量保,但没保住,”丹泽立刻抓起软绵绵的手,承诺她,“我答应你,等我们回了西伯,想生几个,随你。” 柳一一不说话,不哭,不闹,静静看着床顶良久,神志渐渐清醒,恢复些许气力,缓缓开口,提起另一个话题:“丹泽,其实你的过往,覃夫人劝我的时候,说了一些,说你有今天不容易,我也觉得不容易,但你不提,我猜碍于脸面,也一直装不知道。” 丹泽怔忪片刻,愣愣道:“你都知道了?” 柳一一点点头,转过脸,轻抬下嘴角:“你我同样出身,你却成凤毛麟角,真真正正摆脱下九流,进入上九流,很厉害啊!我柳一一这辈子想都不敢想。” 稍作停顿,她收回视线,继续说:“后来我才知道,你能到今天的地位,不是命硬是心狠,花妈妈曾经告诫过我,不是说你是大理寺的,而是说见过你清扫粉巷时的雷霆之势。” “花妈妈还说,你的脸用来骗人的,可我柳一一就这么肤浅,就喜欢俊美男子,结果就粉身碎骨了。”说着,她又看向他,自问自答,“是不是挺傻?我也觉得自己傻。” 她语气里透着绝望,听得丹泽胆寒,他立刻抱起她,发自内心认错:“一一,你别这样,之前是我不好,我疏忽你,你别离开我,我答应带你回西伯,封你台吉夫人,给你一世风光!” 他边说边放开她,从怀里掏出那块羊脂玉牌,拽过她的手,放在掌心里,道:“这是我外公托人带给我的,他要我回去继承爵位,我一直没告诉你,是我不能说,两国随时可能开战,万一我没能成功离开燕都,皇上不会放过我,到时你也跟着遭殃。” 顿了顿,他急道:“孩子的事,是我的错,以后无论你做什么,我都相信你,再也不说你作,也不跟你动手,你再原谅我一次,好不好?” 柳一一听出他的诚恳和焦急,点点头说声好:“我不怪你,到现在我依旧不怪你,孩子没了证明和我没缘分,而我和你……” 她说着说着,开始流泪,大概心冷,泪也是凉的。 而后像以前小声求抱,贴着温热的身体,声音不再波澜:“丹泽,无论我在你心里算什么,都过去了,我放下了,也不作了,就一个小小要求,无论将来你找什么样的姑娘,记得曾经有个粉巷弹曲的真心实意爱你,为你怀过一个孩子,无怨无悔付出一切,哪怕没有名分。” 说完,她推开他,盯他半晌,眼中带泪地笑了笑:“丹泽,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,我柳一一会记住你,永远记住。” 之后柳一一彻底消失在丹泽的视野里,什么也没带,那块羊脂玉牌安安静静压在绣好的“百丹图”钱袋上,钱袋里有张纸条,纸条上用簪花小楷留下三个字“柳一一”。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