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此时已近黄昏。 开阔湘水的对岸,远山如黛,残阳如血,寸寸沉沦,极痛极缓,仿佛万物将陷入永无天日的黑暗。 是了,自己原本便如此渺小,卑微如蝼蚁,只是不自量力,徒有撼树之志。 心里有什么东西,像是扑通一声落入深潭,慢慢地、慢慢地沉了底,再无一丝声息。 “你说的没错,我生下来便是晏国的公主,没得选。可并不会因为没有选择,我对晏国故土的这份爱就变得不名一文。世上多少事不能由着自己的心自由选择,倘若这都能作为不负责任的说辞,父母可还会爱子,子孙可还会孝顺,那些不是在为自己而挣扎奋斗的人,所作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?” 她抬头看进他的眼睛。 他的眼睛很漂亮,她不止一次听宫女说过,自己却不曾这样仔细地看过。 这果真是一双盛了星星的眼睛,仿佛一片星河灿烂的画卷。只可惜,拥有这双眼睛的主人,却是这样一个人。 她凝视着他的眼,一字一句道:“殿下,我有一个心上人。” 那双眼猛地一震。 那人,是自己梦中玉树临风、惊艳绝伦的身影。 她曾为他满心忧虑,曾为他包扎伤口,曾为他在异国深宫中弹奏的悲怆琴音而落泪。 他曾为她展露笑颜,曾为她纵身挡剑,曾为她在夜深露重的御花园中找回她爱如性命的翡翠玉玦。 可她,终究是被他逼上了绝路。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,绽出一丝笑:“嬴钧,我的心上人是正直磊落的君子,绝不是你这样阴险诡诈的小人。” 高高江岸之下,湘水的宽阔水面亦是一片血红,仿佛无尽血泪,滚滚流淌。 “你不是他。你永远永远,也赶不上他的一丝一毫。” 父王最后写道,自己性肖生母,心向山水,宫墙不可拘之。 望吾掌珠安乐,山高水远,悠然余生。 她纵身一跃,耳畔全是风声,只隐约听到身后岸上有谁撕心裂肺地喊了自己一声,应当是念锦吧? 那傻丫头,整日喋喋不休,却是单纯善良至极。也不知自己不在了,她要怎么活下去呢?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。 她寻思着,嬴钧不知为何一直待她很好,那位白将军似乎也对她有几分倾心,她若不固执,总该有个不错的去处。 面前的殷红水面越来越近,涛涛浪声扑面而来。分明是瞬息之间的事,竟然也能拉得这样长,想这么多零零碎碎的事情。 过去十八年的记忆飘得很远很远,恍如隔世,不知多少是真实,多少是虚幻。 一如那些欢笑与泪水,多少是真情实感,多少是虚情假意? 周身剧痛,水淹过头顶,闯入肺腑,撕扯着她里里外外每一块血肉,痛得如同烈火焚烧。 眼前最后的一片血红幻成了滚烫的烈焰,却如同云海日出,逐渐熔成吞噬一切的耀眼金芒,越来越亮,美不胜收。 一切归于寂静。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