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章 暗夜惊澜-《陛下你的白月光救赎来了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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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又艰难地熬过了两日,慕容云泽终于在汤药和夏玉溪不离不弃的守护下,从持续的低烧和昏沉中悠悠转醒。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,长时间的昏迷让视线有些模糊,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东宫寝殿顶部那繁复的蟠龙藻井图案,还有那个伏在床沿、因为极度疲惫而不知不觉睡着的、单薄的身影。夏玉溪侧着脸,枕着自己早已被压得发麻的手臂,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浓密的阴影,脸色因为连日的忧心劳累而显得有些苍白憔悴,眉宇间即使是在睡梦中,也紧紧地蹙着,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。

    慕容云泽的心口猛地一缩,泛起一阵尖锐而密集的疼痛,远比伤口的疼痛更甚。他艰难地、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,指尖带着微颤,轻轻拂过她微蹙的眉心,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易碎的水中月影,生怕惊扰了她短暂的安宁。

    夏玉溪被这轻微却真实的触感惊醒,猛地抬起头,眼中还带着惺忪的睡意和下意识的警惕。当她的目光聚焦,清晰地看到慕容云泽已然睁开、正深深凝视着她的眼睛时,她瞬间彻底愣住,随即巨大的、无法言喻的喜悦如同汹涌的潮水般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堤防,淹没了她的心田!泪水如同决堤的江河,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:“殿下!您醒了!您终于醒了!您知不知道您睡了多久…您吓死我了…真的吓死我了…”她语无伦次,扑到榻边,紧紧握住他依旧冰凉的手,贴在自己泪湿的脸颊上,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他真的醒来了。

    慕容云泽看着她哭得红肿如桃子的眼睛和憔悴得令人心疼的脸庞,心中酸涩难当,充满了愧疚与怜惜。他反手用力握住她的手,虽然力道依旧虚弱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意味:“傻丫头…哭什么…孤…孤这不是…好好的吗…”他的声音依旧沙哑虚弱,气息不稳,却努力扯出一丝微弱的、想要安慰她的笑意。

    “哪里好了!”夏玉溪又气又急,泪水流得更凶,几乎泣不成声,“您流了那么多血!林大夫说您元气大伤,伤了根本!您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…多害怕您…”那个“醒不过来”的字眼,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,仿佛一说出来就会变成可怕的诅咒。

    “不怕…”慕容云泽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,用指腹极其轻柔地、一遍遍拭去她脸颊上滚烫的泪水,指尖冰凉的触感与她温热的泪水形成鲜明对比,“孤答应过你…不会有事…就一定会…做到…孤还要…看着你…及笄…还要…为你举行册封大典…”他断断续续地说着,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气力,却异常坚定。

    夏玉溪看着他苍白如纸却努力对她展现温柔笑意的脸,听着他虚弱却郑重的承诺,心中百感交集,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心头。她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,用袖子胡乱抹去眼泪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:“嗯…臣妾相信殿下…殿下要快些好起来…”她顿了顿,想起皇帝的嘱托,轻声道:“父皇醒了,精神似乎好了许多。他…他让您好些了去见他…说…有重要的话要对您说…”

    慕容云泽眸光微凝,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,沉默了片刻,才缓缓点了点头,声音低沉:“好。”

    又过了三日,在夏玉溪无微不至的精心照料和林怀仁大夫妙手回春的调理下,慕容云泽的身体总算恢复了一丝微弱的元气。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得没有多少血色,行走仍需秦峰或夏玉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搀扶,多说几句话便会气喘吁吁,但精神确实比刚醒来时好了许多,眼神也重新有了焦距和一丝往日的锐利影子。在夏玉溪和秦峰一左一右的严密护卫下,他再次来到了气氛依旧凝重的养心殿。

    殿内依旧弥漫着浓重的药味,烛火通明,却驱不散那积压已久的沉疴暮气。皇帝靠坐在龙榻上,背后垫着厚厚的软枕,脸色依旧灰败,眼窝深陷,但眼神却比之前清明了许多,甚至带着一种回光返照般的异样亮光。看到慕容云泽在两人的搀扶下,脚步虚浮、极其缓慢地走进来,他浑浊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难以形容的亮光,那光芒中有激动,有欣慰,但随即又被更深沉、更浓烈的愧疚所淹没,几乎让他不敢直视。

    “儿臣…参见父皇…”慕容云泽欲挣扎着行礼,声音虚弱。

    “免礼!快!快扶太子坐下!免了这些虚礼!”皇帝的声音沙哑而急切,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目光紧紧锁在慕容云泽苍白如纸的脸上和那依旧缠着纱布的手腕上,眼中水光剧烈闪动,几乎要老泪纵横,“你的伤…你的身子…可好些了?朕…朕看你脸色还是这么差…”

    “劳父皇日夜挂心,儿臣…已无大碍,只需…静养些时日便可。”慕容云泽在夏玉溪的搀扶下,在龙榻前早已准备好的铺着厚厚软垫的锦凳上缓缓坐下,声音尽量保持平静无波,但微微的喘息还是泄露了他的虚弱。

    皇帝看着他故作平静的脸,看着他即便虚弱至此依旧挺直的脊背,心中更是五味杂陈,如同刀绞。他沉默良久,仿佛在积蓄着巨大的勇气,才缓缓开口,声音带着一丝明显的、无法抑制的颤抖:“云泽…朕…朕对不住你…更对不住…你母妃…”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,说完便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
    慕容云泽身体微微一僵,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猛地蜷缩了一下,指甲掐入掌心。他抬起眼,看向皇帝,目光深邃如千年寒潭,表面平静,底下却暗流汹涌,看不出丝毫情绪,只是那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。

    “当年…沈妃之事…是朕…是朕糊涂!听信小人谗言…被猪油蒙了心!冤枉了她…害了她…”皇帝的声音带着深沉的、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痛楚与悔恨,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,流过布满皱纹的脸颊,“朕…对不起她…也…更对不起你…让你那么小…就在冷宫…受了那么多非人的苦楚和委屈…朕…朕不配为人父!”

    慕容云泽沉默着,薄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,下颌线绷得死紧,如同坚硬的岩石。那些被他强行深埋、不愿轻易触碰的不堪回首的往事,如同尘封多年、早已与血肉长在一起的伤疤,被皇帝这迟来的忏悔猝不及防地、粗暴地揭开,瞬间带来一阵尖锐而新鲜的、几乎让他窒息的刺痛。冷宫的阴冷潮湿、无休止的饥饿、那些势利宫人的欺凌白眼、母亲最终悬梁自尽的冰冷身影…一幕幕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飞速闪过,冰冷刺骨,如同昨日重现。

    “父皇…”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,声音低沉沙哑,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艰涩,“过去的事…都过去了。不必再提。”他选择了回避,那伤口太深,他尚未准备好直面这迟来的忏悔。

    “不…”皇帝用力地摇摇头,泪水更加汹涌,“过不去…朕心里…这辈子都过不去啊…云泽…你告诉朕…你恨朕吗?你心里…是恨着朕的吧?”他死死盯着慕容云泽,仿佛急于得到一个答案,一个审判。

    恨吗?慕容云泽看着眼前这个苍老不堪、虚弱到了极致、满眼悔恨与泪水的父亲,看着他昔日帝王威严如今荡然无存、只剩下一个可怜老人的模样,心中翻涌着极其复杂汹涌的情绪。恨,自然是恨的。恨他的昏聩不察,恨他的冷酷无情,恨他轻易听信谗言,恨他让自己和母亲承受了那么多无法磨灭的苦难与绝望。但此刻,看着他病骨支离、泪流满面、近乎卑微地祈求原谅的模样,那份积压多年的恨意,似乎又被一种更深沉、更复杂、带着怜悯与悲哀的情绪所缠绕、冲击。

    “儿臣…”他缓缓开口,声音平静得近乎漠然,却带着一种历经无尽沧桑后的疲惫与一种近乎虚无的释然,“不恨父皇。父皇是天子,身系江山社稷,一举一动关乎国本,自有…不得已的苦衷和考量。”他给出了一个标准而疏离的答案,将真实的情绪深深掩藏。

    皇帝闻言,泪水更是汹涌而出,几乎泣不成声。他伸出枯瘦如柴、不停颤抖的手,用尽力气握住慕容云泽那只冰凉的手,力道虽然虚弱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、近乎绝望的恳切:“云泽…朕知道…你心里有怨…有恨…你不说…朕也知道…但朕…朕是真的…知道错了…悔了…你…你很像你母妃…一样的倔强…一样的…心思纯善…外冷内热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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